在【zài】风【fēng】云【yún】变幻的第二次世界【jiè】大战中，因为珍珠港事件而加【jiā】入战局的美军无疑是战争中后期十【shí】分重【chóng】要的【de】一支军事力量【liàng】。
这【zhè】场波及全球绝大多数国【guó】家的战【zhàn】争中，美军【jun1】一开始选择保【bǎo】持【chí】中立。主【zhǔ】要原因是战火并未蔓延到【dào】他们的国土上【shàng】，而另一方面，还【hái】有【yǒu】作为【wéi】一个复杂移民国家【jiā】的考虑——不管跟哪一方开战都势必造成其【qí】国内一部分【fèn】移民的抵触情绪。
然而，在【zài】1941年12月日军袭击珍珠港之后，美国加入盟军与【yǔ】之对【duì】抗已【yǐ】经成为势在必行的选【xuǎn】择。与【yǔ】此同【tóng】时他们【men】需要面【miàn】对的一个棘手问题是：如【rú】何对待【dài】本土大【dà】量的【de】美籍日裔移民？
第一批移民到美国的日本人 很大程度上还保留着日本传统
在历史上，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呈现十分魔幻。
当时，大量【liàng】美籍日裔居民被当做敌国侨民而遭到敌视【shì】、监视和集中管【guǎn】制。但二战中美【měi】军伤亡率最高、美国【guó】陆军【jun1】历史上获得最多荣誉、也【yě】可以说【shuō】打【dǎ】得【dé】最狠最【zuì】不要【yào】命的【de】一支部【bù】队，却也【yě】正是拥有着日【rì】本血统的日裔美军第442步【bù】兵团。
二战期间的【de】美【měi】国陆军第422步【bù】兵【bīng】团（442nd Regimental Combat Team）
这段历史，还得从十九世纪的美国开始讲起。
十九【jiǔ】世纪期间，站稳了脚跟的美国【guó】一【yī】边【biān】蚕【cán】食美洲印第安人【rén】的【de】土地，一边大力发展工业及城市建设吸【xī】引外来移民。十九世纪中后期，有【yǒu】大量【liàng】的日本人【rén】移居美国，主【zhǔ】要居住在【zài】西【xī】海岸一带。
这【zhè】第一批在【zài】日本【běn】出生，而后移居到其他【tā】国家的【de】一代人，就被称为“Issei”（日语【yǔ】中“一【yī】世”的意思）。
被称为Issei的初代日本移民
到了二战【zhàn】爆发前【qián】夕【xī】，第一代在【zài】美国出生的日裔正好长大。站在历史【shǐ】漩涡【wō】中心的这一代美【měi】籍日【rì】裔，被称为“Nisei”（二世）。
一开始，由于珍【zhēn】珠港事件引发了美国人对日本的【de】仇恨，这一批从小【xiǎo】在【zài】美国【guó】长大，以“美【měi】国【guó】人”身份自诩的移民者【zhě】后代也遭【zāo】到了十分【fèn】不【bú】公的待遇【yù】。珍珠港遇袭【xí】后，时【shí】任美【měi】国总统罗【luó】斯福签署总统令，让军事部门对国【guó】内潜在的敌【dí】对【duì】分子进行监视和管制。
尽管【guǎn】这一【yī】指令没有明确说明针对日【rì】本移【yí】民，军部还【hái】是“坚决【jué】贯彻总【zǒng】统【tǒng】令指示”，在西海岸各州建立起庞大【dà】的拘留【liú】营，并将约11万日裔居民集中到了【le】那【nà】里。
珍珠港事件后，被美国军方强制送到拘留营生活的日裔居民们
但【dàn】在夏威夷，关于如【rú】何对待日【rì】裔【yì】美籍【jí】居【jū】民【mín】这【zhè】件事情【qíng】有了转机——因为【wéi】夏威【wēi】夷的日裔移民实在【zài】是太多了，而且还有大量正在服役的二世日裔。所以夏威夷只是进【jìn】行了军队戒严、宵【xiāo】禁及【jí】停电，并未建立【lì】拘留营。
当时【shí】美国军【jun1】方陆【lù】军部下【xià】令将所有日裔【yì】官兵开除【chú】出现役【yì】部队，但夏威夷【yí】的驻军司令埃蒙德中将还是保【bǎo】留了1400名日裔步兵。不【bú】久后在这【zhè】些日裔【yì】士兵关【guān】于参与战争准备的请【qǐng】愿下，他将所有日裔【yì】士兵组成了一个【gè】暂编营，并调往本土威斯康辛【xīn】州的麦考伊兵营【yíng】受训。
9-21，抵达麦【mài】考伊兵【bīng】营中【zhōng】的这批【pī】日裔士兵获得了正式番号：第100独立步兵【bīng】营。这个稍带传奇色彩的【de】步【bù】兵营【yíng】，正是二战【zhàn】中【zhōng】美国日裔军队传奇的开【kāi】始。
1943年 正在接受手榴弹使用训练的美军第100独立步兵营
尽管【guǎn】这一【yī】批日裔士兵免于被解散，甚至得到了参【cān】与战争训练的机【jī】会，但在部队【duì】中他们也【yě】是十分不受待见的群体。在训练【liàn】营【yíng】中，美国大兵将日裔【yì】部队戏【xì】称为“土拨鼠部队【duì】”，并【bìng】质疑他【tā】们对美国【guó】的忠诚度【dù】。
这种【zhǒng】质疑不【bú】仅存在于士兵【bīng】之间【jiān】，很多军官也表【biǎo】示不愿意让日裔【yì】部队【duì】加入自己麾【huī】下。所以在他们通过了【le】体质、枪法、战术及额外添加的忠诚度【dù】测【cè】试【shì】之后，还有高级军官【guān】质【zhì】疑“Nisei”身上与美国【guó】大兵不同的“日本之味”会让战场上的攻【gōng】击犬【quǎn】混淆敌我目【mù】标【biāo】……
就【jiù】在这种【zhǒng】种质疑与刁【diāo】难【nán】之【zhī】下，这支部【bù】队愣是辗转各营【yíng】地【dì】足足训练了一年多才【cái】“正【zhèng】式上岗”。在这期间有五名日【rì】裔士兵因为偶然救下【xià】了几位溺水的美国人【rén】而获得了士兵勋章，再加上他们出色的【de】训练成【chéng】绩【jì】，军方终于开始重新审【shěn】视【shì】日裔【yì】美军的问题。
第100独立步兵营的独特标志 沿用至今
1943年【nián】8月，第100营被正式【shì】遣【qiǎn】往非洲和意【yì】大利战场。出发【fā】前，他们【men】接受了自己【jǐ】部队【duì】的独特口【kǒu】号。一句是【shì】上图标志中的“Go For Broke”，意为“孤注【zhù】一掷、全力以【yǐ】赴【fù】”；而另一句是“Remember Pearl Harbor”（牢记珍珠港事件）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第【dì】100营出发【fā】之【zhī】前，罗斯福总统批准了军【jun1】方【fāng】的一项决定：重【chóng】新征召【zhào】日裔志愿者入【rù】伍，组成一支新的战【zhàn】斗部队——美国【guó】陆军【jun1】第422步兵团。同时罗斯福还说了一句【jù】特【tè】别漂亮的话【huà】：“Americanism is not, and never was, a matter of race or ancestry。”（美国【guó】精神不会，也从来不以种族或【huò】血统【tǒng】为界限。）
士兵们急于【yú】踏上战场证明自己的时候【hòu】 很【hěn】多他们【men】的【de】家人正被安置在拘【jū】留营中
另一面，就【jiù】在【zài】大量日裔士兵组【zǔ】成的442步兵团正在加紧【jǐn】训练时，成功【gōng】抵达北【běi】非奥兰【lán】的第【dì】100营，却【què】遭到了前线指【zhǐ】挥官艾森豪威尔（Dwight David Eisenhower）将军的拒绝。
一枪未发的第100营士兵们差点【diǎn】就此打道回府，幸运【yùn】的【de】是艾【ài】森【sēn】豪威尔【ěr】将【jiāng】军的好友，同在前线【xiàn】的美【měi】国第五集团【tuán】军指挥官韦【wéi】恩【ēn】·克拉克（Mark Wayne Clark）闻讯接收了他们。
作为二战美军最年轻的四星级将军，克拉克似乎比前辈们心态更开放
于是，又【yòu】经过【guò】了近【jìn】一个月的航行，第【dì】100营士兵们随克【kè】拉克的部【bù】队登陆意【yì】大利那不勒斯。9-21，该营士兵迎来【lái】第一次【cì】真正踏上战场的实【shí】战【zhàn】。
在意大利南部萨勒【lè】诺附【fù】近，长达24小时的持续战斗中，他们【men】顶着德军密集【jí】的【de】炮火轰炸【zhà】，强势推【tuī】进了24公里【lǐ】。据当时的战报记录，第100营在潮湿泥【ní】泞的【de】沃尔图【tú】诺河谷（Volturno），冲杀过去又【yòu】被火力压制回来，再冲锋再被打【dǎ】回【huí】，强渡三次拿下敌【dí】方阵地。
战场上，当然【rán】没有什么奇迹般的英雄传说——每一步推进都【dōu】是用人【rén】命堆【duī】出来的，特别是【shì】这是一群尽管训练【liàn】刻苦却从【cóng】无战场经【jīng】验的【de】新兵蛋子【zǐ】。
日本NHK采访当时部队中【zhōng】的【de】老【lǎo】兵 谈【tán】起【qǐ】第一次杀人和【hé】看战友在身边牺牲【shēng】的经【jīng】历 哽咽落泪的老兵令人【rén】动容
1944年1月，第【dì】100营参加【jiā】了著【zhe】名【míng】的卡西诺战【zhàn】役。在德军准备充分的火力封【fēng】锁中，总是冲在最前面的【de】他们损失惨【cǎn】重。
一次穿越河谷【gǔ】的任务，就【jiù】让该营B连队的187人被打到只剩下14人成功抵达目【mù】标点；而【ér】一次派遣40人分队【duì】死守山丘的记录【lù】中【zhōng】，他们顶住了三天的轰炸跟好几波【bō】进攻，最终只有5人【rén】生【shēng】还。
长达【dá】四个月的战役结【jié】束后【hòu】，第100营中最初来到前线的1300名士【shì】兵，被打到仅剩约500人。如此【cǐ】不要【yào】命的作【zuò】战方式，让他们【men】在盟军【jun1】中一战成名。
日裔身材相对矮小，所【suǒ】以【yǐ】在【zài】军中他们被称为“little men of iron”（小铁人【rén】军）。撤【chè】下前【qián】线休整的他们还【hái】获得了另一个绰号，“purple heart battalion”（紫心营）。在美【měi】国军【jun1】中，紫心勋章是授【shòu】予【yǔ】在战【zhàn】场【chǎng】上负伤士兵的荣誉，而【ér】第100营中几【jǐ】乎人【rén】手一个紫心勋【xūn】章，由此也不难看出他们的狠劲。
在第七届总统【tǒng】单【dān】位嘉奖仪式上，杜鲁门总【zǒng】统【tǒng】向442步兵【bīng】团第100营的联合【hé】军旗致敬【jìng】
由【yóu】于第100营伤亡实在太惨重，军方又不想让他们【men】撤回国内【nèi】休整【zhěng】。于是1944年3月份直接【jiē】从本土还在训练【liàn】中【zhōng】的【de】442团抽调两拨人补【bǔ】充了【le】进来，又让老兵带新兵上【shàng】了最前线。
在安齐【qí】奥前线，盟军与德军陷入【rù】胶着状态。此时能当排【pái】头兵【bīng】使的第100营又充当了特种兵【bīng】的【de】角色——他【tā】们在一次敌后侦查中抓获了两名德国战【zhàn】俘【fú】，获【huò】得的【de】重要情报帮助盟【méng】军顺【shùn】利打开局面。
在【zài】随后的进攻中，第100营依旧是冲在最【zuì】前线【xiàn】的部队。德军设【shè】在通往罗马道路上的最后【hòu】一个【gè】据【jù】点就【jiù】是第100营【yíng】攻下【xià】的，而后就在距离罗马仅10公里的路边，他们奉命停下脚【jiǎo】步【bù】，看着其他部队挺进城市【shì】。
调头，被带到【dào】罗马【mǎ】西【xī】北64公里【lǐ】处的奇【qí】维塔维【wéi】斯基【jī】。第100营在此终于见到了从本【běn】土【tǔ】完训【xùn】赶过【guò】来的日裔美军【jun1】442团——他们成为了该团的第一营【yíng】，而且【qiě】由于其【qí】英勇表现，被允许保留原部队番【fān】号。（442团【tuán】原有的第【dì】一营留在了美国本【běn】土训练新兵）
被日裔美军俘虏的一队德军
随后的战斗中，强悍到难以置信的442团连战连胜。
三周【zhōu】时【shí】间里，他们连【lián】续推进64公里，击毙1100名敌军，抓获331名战【zhàn】俘。但442团【tuán】自身【shēn】也付出了239人阵亡，972人重伤的代价。
格拉纳达【dá】拘【jū】留营中的童子军为战争【zhēng】中阵亡的【de】Nisei士兵降半【bàn】旗【qí】致哀 1944.8.5
在法【fǎ】国孚日山脉（Massif des Vosges），442团奉【fèng】命营救被德军重【chóng】重包【bāo】围的141步【bù】兵团第【dì】一营275名美军。为了完成任务，他们【men】自己伤亡【wáng】超过800人，并最【zuì】终突【tū】破德军的包围【wéi】圈，成功营救出211名美军士【shì】兵。
从战【zhàn】争的角度看来，这场营【yíng】救行动毫无疑【yí】问是得不【bú】偿失的一次【cì】失利。讽【fěng】刺的是【shì】指挥行动的美国陆军【jun1】上将约【yuē】翰【hàn】·达尔基斯【sī】特（John Ernest Dahlquist）在事后整顿【dùn】阅兵【bīng】时，还【hái】怒斥日裔步兵【bīng】团怎么没来参加，才被【bèi】告知因【yīn】为他的命【mìng】令整个营几乎都被打掉了【le】。
在法【fǎ】国东部的战役中【zhōng】，单是442团【tuán】第100营【yíng】就有【yǒu】150人牺牲，超过1800人受伤。1944年10月中旬补充到2943名官兵【bīng】的442团，打到11月初短短【duǎn】两周里就只剩下800人还能继续参【cān】加战【zhàn】斗。
这其中的悲壮，恐怕是和平年代的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。
在法国 刚执行完营救任务的442团幸存官兵
442步兵团在欧【ōu】洲战【zhàn】场的一年零七个月，从德国【guó】打到【dào】法国南部再打到意【yì】大利北部，一【yī】直战斗到了德国正式投降的那【nà】一【yī】刻。据【jù】统【tǒng】计他们的伤【shāng】亡【wáng】人数超过了9000人，伤亡【wáng】率314%。也就是【shì】说【shuō】，这个团换了整整三波【bō】官【guān】兵。
战争结【jié】束【shù】后，442团总计获得了8次总统集【jí】体【tǐ】嘉奖，21枚【méi】荣誉勋章，52枚优异【yì】服役十字勋章，560枚【méi】银星勋章，4000枚铜【tóng】星勋【xūn】章……还有【yǒu】9486枚紫心勋【xūn】章。
然而【ér】，再多【duō】的奖章也换不回那些长【zhǎng】眠于欧【ōu】洲战场【chǎng】的官兵。历史已经如烟，这其中【zhōng】的是非对【duì】错也【yě】一言难尽【jìn】。
后来美国政府多次“补发”奖章给【gěi】予【yǔ】这些【xiē】当【dāng】年牺牲无【wú】数又【yòu】受尽屈辱的日裔美军【jun1】
我们能做的，唯有尊重历史，且珍惜和平。
参考资料：
从丕，以牺牲回击【jī】歧视——二战美军【jun1】日【rì】裔【yì】部队第442步兵团【tuán】传奇，文【wén】史天地
杨君【jun1】，二战中【zhōng】的日裔【yì】美军士兵吉村先生的故【gù】事，现代【dài】兵器， 2003.1
Lauren Migaki, At 92, A Japanese-American Reflects On The Lessons Of Internment Camps, National Public Radio, December 7, 2016
Abbie Salyers Grubb，Rescue of the Lost Battalion，Densho Encyclopedia，Oct. 16, 20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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