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 | 吴雅凌

我一再想起意大利人皮拉内西

（G.- B. Piranesi）

的建筑迷宫。

十六帧冠名“想象监狱”

（Le carceri d'invenzione）

的铜版画，巴【bā】洛克宫【gōng】殿的十六个【gè】场景碎片，如疯人梦魇，天马行空【kōng】地【dì】，编织无穷【qióng】尽的【de】时空结构之谜。

这一十八世纪中叶的世【shì】界洞穴想象在博尔【ěr】赫【hè】斯的小说【shuō】《永生者【zhě】》中再【zài】现：

到处【chù】是回廊无【wú】出路，高窗不可攀，巨门通到【dào】一间密室、一口井，不可思议的楼【lóu】梯【tī】朝下【xià】倒装【zhuāng】台阶和扶手。另【lìng】一些楼【lóu】梯凭【píng】空插入壮观的墙，旋转三【sān】两圈，不接通任何所在【zài】，在幽暗的穹顶中断。

《东课【kè】楼经变》中的少年【nián】在寻常校园一栋楼【lóu】中看见的【de】，与文学传说中【zhōng】的永恒城邦多么【me】相似。为什么【me】不【bú】呢【ne】？年少时【shí】我们每一个趴在【zài】课桌上不都听见了宇宙的洞【dòng】空【kōng】回音吗【ma】？何况神秘的东课【kè】楼，“最复杂的建筑”，“最【zuì】需【xū】要探究”的迷【mí】宫【gōng】，“没有任何游侠能够勾画东课【kè】楼全图【tú】”。对少年游侠来说【shuō】，禁【jìn】止入内堪比塞壬的诱惑，不完整地游荡在里【lǐ】头，那就是了，睁眼看那看不透全貌的【de】世界洞【dòng】穴。

……我打开某【mǒu】一个教室中的【de】小【xiǎo】门，眼【yǎn】前居然出现了【le】半【bàn】层旋转【zhuǎn】楼【lóu】梯，阶梯仅仅我的脚【jiǎo】掌那么宽【kuān】，没有扶手，它攀着一根木柱转向另一【yī】扇锁着的矮小木【mù】门，像一个化石海【hǎi】螺的切面——陡【dǒu】峭、精巧，通往没有出【chū】口的顶端【duān】。

（21）

房间皆极小，有一间窗户【hù】没关，满铺不晓得哪一年【nián】飞【fēi】进来的树叶与鸟【niǎo】羽【yǔ】……倒数【shù】第三间的地【dì】板中【zhōng】央竟是陡峭阶梯，沿【yán】路而下乃至一处宽大空【kōng】间，四面无窗的，仅对面墙【qiáng】上镶一扇【shàn】用老式锁【suǒ】锁住的【de】小门【mén】……

（139）

但我想起皮拉内【nèi】西的迷宫【gōng】想象，原因【yīn】与其说是上述【shù】细节【jiē】的【de】偶【ǒu】然相【xiàng】似【sì】，不如说是相形之下的分别呢【ne】。在布满分叉小径的文学花园里，不妨做一点对【duì】称性迷惑【huò】的识辨【biàn】努力。

《东【dōng】课楼经【jīng】变》，作者【zhě】：费滢，版本：艺文志eons·上海文艺出版【bǎn】社 2020年1月。

灰色现实被牢牢锁进噩梦

博尔赫【hè】斯【sī】小说中的人物【wù】出发寻找永生城。他走进【jìn】那座直接【jiē】仿效皮拉内西构【gòu】想【xiǎng】的空城，眼前的景象吓坏【huài】他，让他反感。古老的永生城【chéng】早毁了【le】，在原有废【fèi】墟上造出第二城邦，犹【yóu】如对老【lǎo】城的非理性反驳。一个【gè】怪诞【dàn】影子，一种肆心的模仿【fǎng】。那太迷惑人的宫【gōng】殿建筑是反建【jiàn】筑的，嘲【cháo】弄【nòng】世界【jiè】秩序，可怕如一堆逻辑破碎的华丽言辞，或【huò】一头怪【guài】兽不住【zhù】疯狂繁殖【zhí】出新【xīn】的脑袋【dài】。“它的存在污染过去和未来，甚至危【wēi】及星辰。有它【tā】在【zài】，世上无人能勇敢幸福。”

不只博尔赫斯，尤瑟纳尔同样深受“皮拉内西的暗黑大脑”

（Le Cerveau noir de Piranèse）

吸引——凡有求知欲的，谁不被吸引【yǐn】呢【ne】！她注意【yì】到画【huà】中【zhōng】的人影如蚁般散落在太大【dà】而虚无的【de】空【kōng】间中【zhōng】，永【yǒng】无相遇的可能。皮拉内西毕生驳斥西方建筑【zhù】的希腊宇宙【zhòu】论精神起源，不是偶然【rán】吧，他的【de】迷宫如【rú】一朵恶之【zhī】花，华丽地预示【shì】文学中的【de】现代【dài】性危机。

《东课【kè】楼经变》理当有另外的统绪。小说【shuō】中暂【zàn】时有效地，“四面水泥”的巨大灰【huī】色现实被牢牢锁进噩梦。东课楼是少年玩时间游戏的迷【mí】宫，“新奇的【de】，无限延【yán】伸的世【shì】界【jiè】”，忒【tuī】修斯般的游【yóu】侠出发了，眼眸清澈，如明【míng】珠【zhū】初【chū】华。因为珍贵的易【yì】碎，张狂自带有一【yī】种【zhǒng】倾斜的均【jun1】衡【héng】。牛头【tóu】怪【guài】阿斯特【tè】利昂褪去巴【bā】洛【luò】克模样，“又得意又伤感”，一心希望被找到【dào】。阿里阿德涅的【de】线团成了一群【qún】欢【huān】脱四【sì】散开的白鼠【shǔ】收不【bú】回来。时间游戏不是原路走【zǒu】出迷宫【gōng】，而是相【xiàng】遇，是消【xiāo】息往来。是打字机【jī】打下一串【chuàn】无厘头字母，哒【dā】哒【dā】哒哒，“向和【hé】我一样的游侠传递讯号”，是执着【zhe】地想从【cóng】收音机的雪花噪音中，从一屋故【gù】书的字纸鸣叫中接收【shōu】到什么。是【shì】在迷宫中遇见另一个【gè】时间的自己【jǐ】，“打招呼，或目不【bú】斜视走过【guò】去，就这么玩一个时【shí】间游戏好不【bú】好。”

因为有忒【tuī】修斯，也【yě】就有一同去历【lì】险的小【xiǎo】伙伴佩里托奥斯，一路用和 Naga 喋喋【dié】不休的对【duì】话编【biān】织隐身武器。并且浑成天然【rán】地，从游【yóu】戏中【zhōng】生出越长大越难得的信【xìn】心：“是哪里偷【tōu】跑【pǎo】出来的你【nǐ】们，是和我一样在走的你们啊【ā】！”

博尔赫斯

迷宫之外有更大的迷宫

《东【dōng】课楼经变》的【de】世界想象【xiàng】是否存在某种几何学【xué】秩序？某【mǒu】种文学的自然正确？我尝试对偶遇的每【měi】个现【xiàn】代【dài】作品提这个问【wèn】题，把【bǎ】线头抛向也许存在也许【xǔ】不存在的文【wén】学迷宫。算是另一种版本的时【shí】间游【yóu】戏吧。

好【hǎo】比博尔赫斯醉心于迷宫建筑【zhù】常有【yǒu】的对称性叙事【shì】。虚实的镜像经由无数次重复交错，构【gòu】成无【wú】穷尽的世界可能。“两位【wèi】国王和两个迷【mí】宫”，标题一目了然。克【kè】里【lǐ】特迷【mí】宫里的牛头怪阿斯【sī】特利昂【áng】发现，世间万物【wù】均可以数到十四【sì】个之多，也就是无限的意思。孩子们在小径分叉的花园指路，每【měi】逢【féng】交叉路口【kǒu】往左拐，终能【néng】抵【dǐ】达迷宫中心。在【zài】《永生者》中，正【zhèng】如【rú】众多其他小说，有两座城，两条河【hé】

（一条让人永生，另一条回归有死生命）

， 洞穴人【rén】是永生者的化名，而默默【mò】跟进【jìn】城的奴隶阿【ā】尔戈【gē】斯，更像是沙漠日头【tóu】照【zhào】在主人公【gōng】荷马身后的影子。小说中的荷【hé】马忘记【jì】他是荷马，让人想到博闻强记【jì】的【de】富内斯，遗忘，或者记【jì】忆，均系【xì】对【duì】无限概念【niàn】的试探。依据迷宫【gōng】的对称性原【yuán】则假以【yǐ】推算，人【rén】人有可能是荷马，而【ér】洞穴【xué】之外是某【mǒu】个更大的洞穴。

乍看《东课【kè】楼经【jīng】变》单篇，恰恰【qià】没有这【zhè】种对称性结构【gòu】。小说共五【wǔ】部分，谋篇相当失衡。第一部【bù】分很长

（共22节）

，乃至超过后四部分的总章节数

（第二第四部分各4节，第三第五部分各3节）

。章节号很有趣。东课楼被拆前的【de】记忆，一点一【yī】滴，从1.1讲【jiǎng】到1.8，从1.91讲到【dào】1.99，讲也【yě】讲【jiǎng】不完似的，又从1.991到1.995……记忆的长【zhǎng】线接了【le】又接，终于结尾放出一【yī】只星样【yàng】风筝。第二部分起，学校图书馆先被拆。第【dì】三部分拆【chāi】到大礼堂，第四【sì】部分轮到东课楼了……4.3小节讲最后一【yī】次进东【dōng】课楼，但记忆不【bú】肯停【tíng】，追加4.3bis小节【jiē】讲【jiǎng】倒【dǎo】数第二次进东课楼……如【rú】此，心绪百转千回地，在每个【gè】交叉路口往左拐，终【zhōng】于【yú】在迷宫中心撞见那【nà】只【zhī】叫【jiào】做【zuò】拆除东课楼【lóu】的牛头怪【guài】。在别的地【dì】方，他名叫生病。是呢，《佛说Naga救疾》与【yǔ】《东课楼经变》在章节编排上互相【xiàng】成就某【mǒu】种对称性。

而迷宫之外有更大的迷宫。从【cóng】学校出乐园【yuán】般的【de】，到城里游荡。夜里坐轮渡赴江【jiāng】心岛屿黑市【shì】。三路公交环城线，浮【fú】光掠影过南【nán】阴【yīn】阳营、玄武【wǔ】门、鼓楼、大行宫、四牌【pái】楼……一【yī】个个有名无实的地点【diǎn】如攥在【zài】手心的记忆线头。

地点一直都【dōu】会在，哪怕【pà】被【bèi】全盘摧毁，它也会留下个地标，我【wǒ】们仍会讲这【zhè】原先是某处【chù】某地。地点收集记【jì】忆，我从【cóng】这【zhè】里走过，如此简【jiǎn】单便生【shēng】成【chéng】了一【yī】段记忆了，别人也一样，地点一视同仁。最后，我们对某一地点有【yǒu】共同的【de】记【jì】忆， 而同一地点也拥有我【wǒ】们的各种【zhǒng】记【jì】忆。

（63）

三人逃学去夫子庙、花鸟市场、江南贡院【yuàn】，货【huò】郎自然找不【bú】到，干脆钻进流动帐篷看场马戏吧【ba】。《朝【cháo】天【tiān】宫【gōng】》更早一些地印证某种【zhǒng】黑色幽默：“我走进这城里更大的【de】地下迷宫，才知道【dào】如【rú】此【cǐ】这般【bān】时间游戏还可以【yǐ】玩【wán】得更high，更压榨【zhà】精力直至【zhì】一滴不【bú】剩。”

因为失去的不只一座东课楼，还有整个城市和曾经的生活方式。

在图书馆丢弃的【de】书堆中找到阿西莫夫小说上册，为了下册去南都旧书店，“像是【shì】固【gù】执要往地图上面再拼一块”。书没找到【dào】，翻出一张本城防空洞手绘【huì】图。地图上【shàng】东课楼似有【yǒu】一条隐秘【mì】通【tōng】道，接通整个城【chéng】市的【de】地下世【shì】界【jiè】。但不止乎【hū】一栋楼一【yī】个城市呢！旧书店【diàn】俨然就是一【yī】座小型皮拉内【nèi】西宫【gōng】殿。书籍秩序被取缔为废品收购程【chéng】序密码，原有的线索【suǒ】一律失效【xiào】，叫【jiào】人【rén】“好茫然蹲【dūn】于一【yī】座废【fèi】纸山的山峰”，嗡嗡嗡【wēng】，连字纸【zhǐ】鸣叫也混乱听【tīng】不清了。迷宫简直【zhí】无处不在，偶得的【de】地图，拼【pīn】命找也找不到【dào】的阿西莫夫……在某个十【shí】字路口【kǒu】犹豫【yù】片刻，分分钟撞见牛头怪。

据【jù】说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灵感来自吉朋的《罗马帝国衰亡史》，我想起这套英文版历史书【shū】曾【céng】用皮【pí】拉内西【xī】的帝国图景做插画。另【lìng】一【yī】条迷惑人【rén】的【de】线索，通【tōng】向没有【yǒu】出口的某个迷宫回廊，是这样【yàng】吗【ma】？

玛格丽特·尤瑟纳尔

记忆中的形象全消失，只剩下词语

文学迷宫的秩序问题，最终要落实到词语上。

放眼望去，词语【yǔ】指向被拆的，被【bèi】丢弃的，被错【cuò】待的, “被【bèi】目光流失，被【bèi】时间恣意窃取的”。集市上的残缺塑料假人【rén】，墨迹【jì】消失【shī】只看见打红叉【chā】的作业本，跳杆比赛【sài】上连连失败的选手【shǒu】，实验室里的鱼【yú】的红色眼泪，因【yīn】为目睹其【qí】他鱼【yú】被解剖的现场【chǎng】……眼泪，倔强忍住的“没有意【yì】义【yì】的眼泪”，却是【shì】珍珠般【bān】的眼泪啊，混带雨水、尘灰、乡下【xià】生病的【de】奶奶煮【zhǔ】荷包【bāo】蛋的甜滋味……在朝天宫握住一【yī】枚行将消【xiāo】失的玉琮，上了手赶紧递回去。又或者手【shǒu】心里一只行【háng】将闭【bì】眼【yǎn】的鸟儿【ér】，在【zài】特【tè】别【bié】伤感【gǎn】的黄昏。词语让时间停【tíng】顿，事后才知，原来那就是郑重的【de】告别了【le】。但词语指向的【de】困难在【zài】别处，恐怕从来如此。关乎多与一【yī】，从不计其【qí】数【shù】的永【yǒng】在“喧闹重组【zǔ】”的词语，到【dào】也许【xǔ】存在也许不存在的那【nà】个特定的词语。

每次我都会问自【zì】己，你【nǐ】的【de】本心在哪里？你想挥出什么样的【de】剑？是把自己【jǐ】包裹在【zài】无效的词汇里，觉得一【yī】阵轻【qīng】松，还【hái】是？

（170）

……当你预【yù】备写【xiě】一些什么【me】，那便是不诚实的开端了。我有意要变坦率，却【què】仍忍不住穿【chuān】插一些【xiē】废话，呐【nà】，讲话本就是掩【yǎn】饰的过【guò】程【chéng】，那写算是什么呢？对我【wǒ】们害怕之物的遮盖【gài】。

（177）

这两段相互【hù】矛【máo】盾的坦白道【dào】出了文学隐身侠的【de】双重志【zhì】向【xiàng】，既要如传说中最【zuì】贤明的米【mǐ】诺【nuò】斯王，搭建词语的迷宫，安顿世人心头的【de】恐惧虚无，也要如【rú】英雄【xióng】忒修【xiū】斯，勇敢走进【jìn】去，在每个交叉路口【kǒu】往左拐

（也许过分坚定了）

，抵达迷宫中心的牛头怪

（也许认错了）

，挥出剑……

困难重重。且不说破与立的辨证术，以及天生如【rú】何兼【jiān】具【jù】老人的明智和【hé】少侠的果断，困【kùn】难首先【xiān】在于整【zhěng】全与细节的现实紧张。如【rú】果说，在看见世界洞穴的全貌以前一切挥剑均属徒劳，那么【me】，没【méi】有每一处“拐弯、暗【àn】门以【yǐ】及缺口”全力【lì】以赴重复犯错【cuò】，又【yòu】如【rú】何在【zài】迷【mí】宫中摸索【suǒ】行【háng】进？何况每【měi】个【gè】十字路口【kǒu】有可能被固定成了终点，让人心【xīn】安理得停住脚步……

那挥【huī】出【chū】的剑【jiàn】想必难以用词【cí】语形容，连博尔赫斯【sī】也踌躇了。在《阿【ā】斯特利昂【áng】的【de】家》中【zhōng】，牛头怪毫无抵抗地倒【dǎo】下了，致【zhì】使忒修斯没【méi】有挥剑的真正机会。作为与之对称的小说《刀疤》，同样出【chū】自牛头怪的自述，那【nà】个名叫Moon 的【de】男人脸上【shàng】永远【yuǎn】烙着一道月影般的血【xuè】印。有魔性【xìng】的却苟活了下【xià】来，永【yǒng】远如此。而挥剑的人被钉【dìng】死在城邦【bāng】广场，如丧【sàng】家犬【quǎn】，做了喝醉士兵的射击靶子【zǐ】。真的，不要相信【xìn】全身而退的剑侠【xiá】，和【hé】真正【zhèng】的对手交锋过后还能干净坦【tǎn】然：“早晨的阳光在【zài】青铜剑上【shàng】发亮，那剑上没有一【yī】丝血迹【jì】。”

而【ér】其他众多小说如《永生【shēng】者》，只限于搭建词语的迷宫，那结【jié】尾【wěi】处的自【zì】我申辩【biàn】显得好虚弱：“快结束【shù】时，记忆中的形象【xiàng】全【quán】消失了，只剩下词语……词语，移【yí】位残缺的词语，援【yuán】引【yǐn】他人的词语，这【zhè】是时间和世界留下的可怜施舍。”以【yǐ】限度为名，捕【bǔ】捉从指尖逃逸的，成了最【zuì】被津津【jīn】乐【lè】道的【de】经典阅读经验。

但也有诗人格奥尔格掷地【dì】有声：“词【cí】语破碎处无物存在【zài】。”好一句有魔性的话【huà】！为了解【jiě】释它，海德格尔曾煞费【fèi】苦心【xīn】。它出【chū】自《词【cí】语》的【de】结【jié】尾【wěi】诗行【háng】，收入格奥尔【ěr】格生平最后【hòu】一部诗集《新帝国》——标题呼应皮拉内西【xī】的世界洞穴【xué】想象，是偶然吗？

那带定冠词的大写的“词语”

（das Word）

指【zhǐ】向何【hé】处？是【shì】普遍【biàn】意义的“词与物的回响和倾【qīng】听”，如海德格尔所言，灵在其间易动，指向最值得思的世界奥秘【mì】？还是【shì】人心中那个特【tè】定的洞【dòng】穴里的必【bì】然光照【zhào】，如最【zuì】后【hòu】一颗珍【zhēn】珠【zhū】，倘若它也破碎了【le】，有限的意义世界将【jiāng】消失在黑暗中？在这些叫人想破【pò】头的【de】问题上，差一步就【jiù】是悬崖峭【qiào】壁啊【ā】。

我想起小说中惊鸿一现的钱崇学两次讲起机器人【rén】三定律。是【shì】隐身侠的秘诀吗？绝口不【bú】提【tí】那个与先知但以理【lǐ】几乎【hū】同名【míng】的机器人，他自行琢磨出零法则，从银河走向更大的洞【dòng】穴【xué】。在【zài】和Naga对话的尽头，佛告赤【chì】马【mǎ】，无有【yǒu】能过世【shì】界边……如果机器人是生病【bìng】的身体【tǐ】和生病【bìng】的文学迷宫，那么志向高远的堂吉【jí】诃德是对的，他【tā】冲向风车挥出剑【jiàn】，那一刻有真【zhēn】实的微光【guāng】在【zài】词语中。

作者 | 吴雅凌

编辑 | 张进 罗东

校对 | 李世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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