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《攻壳机动队【duì】》《阿基拉》《银翼【yì】杀【shā】手【shǒu】》等【děng】赛博朋克【kè】风格【gé】的科幻作品里，光怪陆离【lí】的建【jiàn】筑应该是最能体现赛博朋克概【gài】念的元素之一。

赛博朋克描绘的【de】是一个科技【jì】高度发【fā】达，但贫富差距悬殊的独【dú】特社【shè】会形态：近未来人类的生活被急速【sù】发展的科技所深【shēn】刻影【yǐng】响，生活水平【píng】却【què】又没有随【suí】之上升【shēng】，这种先进与落后的碰撞在概【gài】念和视觉【jiào】上【shàng】都会形成强烈【liè】的冲击感。

因此【cǐ】，赛博朋克作品【pǐn】里的建【jiàn】筑往往都会给人一种矛盾感，强调高科技【jì】、高生【shēng】活密度，而在设【shè】计上相当【dāng】粗【cū】犷。

1972 年，一栋在【zài】现在【zài】看来非常赛博朋克【kè】的大楼在日本东京【jīng】的【de】街头上建成。

有别于普【pǔ】通楼房方方正正的造型，这栋大楼看起来就像是两座由【yóu】方【fāng】块【kuài】堆【duī】叠而【ér】成的塔，每个方【fāng】块上还【hái】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个圆形【xíng】的窗口，像极了「滚筒洗衣机」。

▲ 夜光下的中银胶囊塔 图片来自：Tom Blachford

如【rú】此怪【guài】异造【zào】型的大【dà】楼，其实是由日本建筑大师黑川纪章设计的胶囊公【gōng】寓【yù】。

大楼的每【měi】一个【gè】方块都是一个设施齐全【quán】、空间独立【lì】的胶囊【náng】公寓，因此它被形【xíng】象地命名为中【zhōng】银胶囊塔。

超前的【de】设计理念【niàn】，使得中银胶囊塔【tǎ】成为了许多【duō】科幻【huàn】作品在描绘未来城市时【shí】的【de】参考原型，例如《赛博朋克 2077》里主角 V 所居住【zhù】的公寓【yù】大楼在外【wài】观上就【jiù】参考了这【zhè】种统一、模块【kuài】化【huà】的风格【gé】。

然而就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个月，这栋屹立半个【gè】世纪的赛博【bó】大【dà】楼【lóu】将要被正式拆除，黑川纪章在 50 年前对于未来【lái】城市的构想，将【jiāng】被永【yǒng】远定格。

可持续建筑的先驱

中银胶囊塔坐【zuò】落于日本【běn】东【dōng】京的银座街区，在这条【tiáo】日本最繁华的街【jiē】道上，这栋已有 50 年历史的【de】大楼在【zài】今天看来【lái】依然有种超脱【tuō】时代的前卫【wèi】感。

相比于传统意义上的「楼【lóu】房」，中银胶囊塔在结【jié】构上更接【jiē】近于「塔【tǎ】」。

因【yīn】为堆砌【qì】在上【shàng】面的每个胶囊方块，其实都【dōu】是像叠【dié】叠高里的木块一样是活动且【qiě】可拆除的独立物【wù】。

▲ 图片来自：Stefan Formentano

中银胶【jiāo】囊【náng】塔的主体是两座【zuò】分别层高为 11 层和 13 层的混凝土塔，在此【cǐ】基【jī】础上，再安装 140 个独【dú】立的【de】胶囊方块，像乐高【gāo】那样「组装」出一【yī】栋公寓大楼。

每个胶囊的长 4.0 米、宽 2.5 米，在安【ān】装之前都预先【xiān】安装好了床、橱【chú】柜、厕所等内部设施，只需要将它用【yòng】四枚高【gāo】张力螺栓与【yǔ】塔身连接，连通上【shàng】水电路即【jí】可使用。

作为连接主体的塔身则用于电梯和管道输送，与胶囊方块相互独立。

根据黑川纪章的【de】设想，每个胶囊都是独立可移【yí】动的【de】，如果住户看腻了一个方向【xiàng】的风【fēng】景，只要把胶囊拔出来再换个位置，那么【me】每个【gè】人都能收获不一【yī】样的景色【sè】。

▲ 图片来自：Getty Images

这种独立可替换的胶囊设计也是基于可持续使【shǐ】用的理念，只要每 25 年定期【qī】对胶【jiāo】囊进行【háng】维护和更换【huàn】，中【zhōng】银【yín】胶【jiāo】囊塔【tǎ】最多可【kě】以使用 200 年。

不过胶囊式的概念虽好，现实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。

由于胶囊【náng】舱式的【de】设计与【yǔ】传【chuán】统【tǒng】建筑有很大差异【yì】，其更换的难【nán】度和成本很高，在中银胶囊塔落成的 50 年里，没有一【yī】个胶囊被移动和【hé】替换【huàn】过。

中银胶囊塔不仅在外观上特立独行，其内部设计也非常有未来感。

胶囊方块【kuài】最初【chū】的设【shè】计目标，就是为了给【gěi】单身的都市上班【bān】族提供一个安【ān】稳【wěn】的住所。

▲ 图片来自：Noritaka Minami

因此，像冰箱【xiāng】、电视、书桌、厕所【suǒ】、床位等生活所需的物【wù】件被尽可能地以最【zuì】紧凑的【de】方式，塞【sāi】进 10 平【píng】方米【mǐ】的【de】胶囊之中。

在胶囊的最【zuì】外【wài】侧是一个【gè】标志性的【de】圆形窗户，在采光的【de】同时拓宽了【le】胶【jiāo】囊的空间感。

也许是受到 70 年【nián】代太空文【wén】化的【de】影响，由线条和方块【kuài】组成的柜子看起来就像【xiàng】是【shì】太空飞船【chuán】的操控台，电【diàn】视、立【lì】体声音响被【bèi】嵌入到柜子中，这【zhè】在当时已是属于最【zuì】顶级的影【yǐng】音享受。

为了更大【dà】程度【dù】地利用【yòng】空【kōng】间，胶【jiāo】囊采用的是【shì】隐藏式设计的桌子，需要用到时再翻【fān】开使用。

在胶囊内【nèi】侧还有一【yī】个独立卫浴，可【kě】以说「胶囊虽小但五脏俱全【quán】」。140 个【gè】胶囊【náng】就像是 140 个来自太空的航天舱【cāng】，降【jiàng】落在了日本与胶囊塔【tǎ】对【duì】接在了一起【qǐ】。

对【duì】于当时的日本【běn】都市人来【lái】说，富有【yǒu】设计感【gǎn】和科技【jì】感的胶囊【náng】公【gōng】寓就是他们对于【yú】这座正【zhèng】在急速膨胀城市的最终幻想，中银胶囊塔【tǎ】在建【jiàn】成之后很快便销售一空。

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栋梦想住所的问题开始慢慢暴露出来。

尽管在设计之初，胶【jiāo】囊塔采用【yòng】了可拆除【chú】的【de】替换【huàn】式结【jié】构，但其【qí】维【wéi】护难【nán】度超出了住户们的预想——要想替换塔【tǎ】上【shàng】某个胶【jiāo】囊的话，需要先从顶【dǐng】层开始将胶囊一个接一个拆除。

不仅如【rú】此，胶囊塔的水电设施在老化后也很难【nán】得【dé】到维修，一些胶囊甚至因【yīn】为漏雨开始出【chū】现石棉暴露【lù】的问【wèn】题【tí】，大部分胶囊【náng】如今已经【jīng】荒【huāng】废。

2006 年【nián】，胶囊【náng】舱的业主和物业公司组成的大楼管理委【wěi】员会曾就大楼的拆【chāi】除问题开展过【guò】讨论【lùn】会【huì】议。

▲ 图片来自：Noritaka Minami

根据当【dāng】时【shí】的估【gū】算，每个胶囊的翻新成本约为【wéi】 620 万日元【yuán】。面对高昂【áng】的成【chéng】本，大部分业主选择拆除大楼，再重新建【jiàn】一栋新的公寓。

2007 年，黑川纪章提出【chū】了用新胶囊舱【cāng】替换现有【yǒu】胶囊舱的方案，然而还是由于成本问【wèn】题，黑川纪章【zhāng】找【zhǎo】不到愿【yuàn】意翻新的开【kāi】发【fā】商。

同年，黑川纪章因病去世，中银胶囊塔的翻新计划自此搁置。

当理想遇上现实

经过十数年的商讨【tǎo】，中银胶【jiāo】囊【náng】塔终于定于【yú】今年 4 月正式拆除，它的存在也因【yīn】此进【jìn】入了倒计时【shí】。

一些仍住【zhù】在中银【yín】胶囊【náng】塔【tǎ】的住户和附近的居民不愿见到这栋具有重要历【lì】史价【jià】值的大楼【lóu】最终走向毁灭，他们【men】建【jiàn】立【lì】了【le】一个中银胶囊塔保护和【hé】再生项【xiàng】目组，想办法【fǎ】尽可能记录和保【bǎo】存中银【yín】胶囊塔存在过的痕迹。

▲ 图片来自：中银胶囊塔保存・再生计划

生活在胶囊的住户们的【de】故事被项目组记录了【le】下【xià】来，大小【xiǎo】均【jun1】一的胶囊经【jīng】过不同住户【hù】的装饰，不再【zài】像过去的太【tài】空【kōng】舱那样统一单调，而【ér】是各自【zì】承载了属【shǔ】于住户自己的独特故【gù】事。

▲ 图片来自：中银胶囊塔保存・再生计划

年久失修的【de】胶囊已经不再【zài】适合居住，更【gèng】多【duō】的住户【hù】是将胶【jiāo】囊打【dǎ】造成【chéng】自己的工作室或是一个都市别【bié】墅，让自【zì】己在忙【máng】碌的城市生活中有个得以喘息的地方。

▲ 图片来自：中银胶囊塔保存・再生计划

又【yòu】或者，将它打造成属于自己的【de】秘密基地，用自【zì】己的兴【xìng】趣爱【ài】好【hǎo】重新填满胶囊【náng】。

无论是复古【gǔ】还【hái】是先进的装饰，放在【zài】胶囊屋【wū】里【lǐ】都显得相得益彰，方【fāng】正的胶囊结构与【yǔ】中间硕大的【de】圆窗【chuāng】似乎有一种【zhǒng】天然【rán】的协调感，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显【xiǎn】得过时。

▲图片来自：MUJI

无【wú】印【yìn】良品在 2018 年通过重【chóng】新设计【jì】和翻新胶囊房间，推出了一【yī】个月租胶囊【náng】的活动，人们可以在「无印良品式」的胶【jiāo】囊里【lǐ】租【zū】住一【yī】个月，深入体【tǐ】验胶囊塔的魅力。

当胶【jiāo】囊塔【tǎ】正式被拆除时【shí】，一些胶囊将会被翻新捐赠给美术【shù】馆和博物馆进【jìn】行【háng】展【zhǎn】出，目【mù】前已有一个【gè】完成修复的胶囊被送【sòng】到【dào】了【le】埼【qí】玉县【xiàn】立近代美术馆展出，而【ér】包括蓬皮杜中心在内的美术馆有意预定胶【jiāo】囊。

东京大学城市学教授 Christian Dimmer 认【rèn】为【wéi】，黑川纪【jì】章的中银胶【jiāo】囊塔是日本新【xīn】陈代谢运【yùn】动的一【yī】个范例，它就【jiù】像冰川【chuān】的化石一【yī】样将这段时代精神冻结在其中。

▲ 丹下健三设【shè】计的静冈新闻放【fàng】送【sòng】社【shè】 图片来自：Tom Blachford

新陈代谢【xiè】运【yùn】动【dòng】是日【rì】本 1950 年代兴起的建筑设计【jì】运动，由日本【běn】著名建【jiàn】筑师【shī】丹下健三、大高正人、槙【diān】文彦、菊竹清训、黑川纪【jì】章等建【jiàn】筑师【shī】组成的新【xīn】陈代谢【xiè】派认【rèn】为，建筑应该能像有机生物那样生长，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一些模块【kuài】化的组件实现动态更新。

中银胶囊塔是新陈代谢【xiè】派的一个【gè】重要代表【biǎo】作品，除此【cǐ】之外【wài】，丹下健三设计的静冈新闻【wén】放送社、菊竹清训设计的【de】江户【hù】东京博物馆【guǎn】等作品都希【xī】望通过模拟生物动【dòng】态变【biàn】化【huà】，以超越现【xiàn】代建筑静止的功【gōng】能【néng】主义。

1970 年，腾飞的日本经济让新陈代谢派的构想【xiǎng】不再停留在纸面，在大阪举行的世博【bó】会上，新【xīn】陈代【dài】谢派带着天马【mǎ】行【háng】空的作【zuò】品【pǐn】，向世【shì】界展【zhǎn】示了他【tā】们大胆而前卫【wèi】的理念【niàn】，黑【hēi】川纪章在世博会上展示【shì】的 Takara Beautillion 已经融【róng】入了对胶【jiāo】囊结构的探索。

不过相比新陈代谢派【pài】的兴起速度，其热【rè】潮退去的速度要快得【dé】多，举办完世博会的日本很快进【jìn】入经【jīng】济【jì】衰【shuāi】退期，开始倒退的社会经济无法【fǎ】支撑起新陈代谢【xiè】派宏大的城市规划，遭到冷【lěng】落的他【tā】们将【jiāng】目光【guāng】投【tóu】向了非洲和中东。

黑川纪章在【zài】在建【jiàn】成中银胶【jiāo】囊塔后，曾为【wéi】位于伊拉【lā】克首都【dōu】巴格达的一间酒店【diàn】设计过【guò】胶囊化的设【shè】计，然而【ér】由于种【zhǒng】种原【yuán】因【yīn】，这间酒店并【bìng】没有实际建成。因此，中银胶囊塔可以说是黑川纪章胶囊设计展现【xiàn】最完整的作品。

中银胶囊塔是属于一个时代，又超脱于时代的作品。

它启发【fā】了【le】人们对【duì】于未来城市的想象【xiàng】，让人重【chóng】新思考建【jiàn】筑【zhù】与【yǔ】持续性的关系，但与之同时，人们还未做好接【jiē】受这种改变【biàn】的准备，中银胶囊塔的【de】拆除，意味着【zhe】理想主义【yì】在人类历史【shǐ】上又一次被现实【shí】撞成【chéng】粉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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