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丽丝·门罗，1931年出【chū】生【shēng】于加拿大安大【dà】略省的一【yī】个农民家庭，全家在【zài】大萧条时期为生存而【ér】挣扎【zhā】。1951年，门【mén】罗获得奖学【xué】金进入大学求学两年，随后与第【dì】一【yī】任丈夫詹姆斯·门罗【luó】搬到【dào】温哥华。当时，她形容自己是【shì】“B-级家【jiā】庭主妇”。这段【duàn】时间，她白天【tiān】困于各种家务劳动中【zhōng】难【nán】以抽【chōu】身，每当夜晚女【nǚ】儿们入睡后，门罗就【jiù】开始写作。因为难以【yǐ】长时间【jiān】集中注意【yì】力，她的小【xiǎo】说大多篇幅较短。
具体的生存境【jìng】遇成为门【mén】罗【luó】书写的核心【xīn】主题。她的短【duǎn】篇小说最初在【zài】《加拿大论坛》等杂志发【fā】表，并于1968年结集出【chū】版【bǎn】。此后，门罗逐渐【jiàn】走入大众的【de】视【shì】野【yě】，她的【de】主要作【zuò】品包括《我年轻时【shí】的朋友》《逃离》《公开的秘密》《亲爱的生【shēng】活》等。随【suí】着【zhe】门罗的故事范围【wéi】和【hé】复杂性不【bú】断延展，她的声誉也在提高，获得过加拿大总督文学奖、英国布克文学奖【jiǎng】、美【měi】国国【guó】家书【shū】评【píng】人奖等，并于2013年【nián】获得诺贝尔【ěr】文学奖，当时的颁奖词称她为“当代短篇文学小说大【dà】师【shī】”。
门罗的写作被认为是女性【xìng】主义文学书【shū】写的【de】典范【fàn】。她的小说主角通常【cháng】都是女性，借由女【nǚ】性【xìng】角色的视角展现丰【fēng】富而幽微的女性处【chù】境。同【tóng】时【shí】，她的作品又兼具时空的广度，折射【shè】普通【tōng】人生活的意义。玛格丽【lì】特·阿特【tè】伍德曾【céng】称她为“当代英【yīng】文小说的主要作家之一”，萨尔曼·拉什迪赞许她是“形式大【dà】师”，乔纳【nà】森·弗兰岑曾直言【yán】门罗是【shì】“小说的信仰之【zhī】一【yī】”。她【tā】的离世在文学界【jiè】内外引【yǐn】发【fā】广泛关注【zhù】。
2013年，门罗曾在接【jiē】受【shòu】英【yīng】国《卫报》采访时【shí】称，她“一【yī】生都在写个人故事”。（撰文：新【xīn】京报【bào】记者 申璐）
艾丽丝·门【mén】罗（Alice Munro），本名艾丽丝·莱德劳，加拿大小说家。代表作有短【duǎn】篇集《逃【táo】离》《快乐影子【zǐ】之【zhī】舞》等，2013年，获【huò】得诺【nuò】贝尔【ěr】文学奖【jiǎng】。
在门【mén】罗【luó】的短【duǎn】篇【piān】小说中，主要人物几乎都是女【nǚ】性，男性和父辈很【hěn】少出现。后者似乎对她少有吸引力。而在【zài】2018年新书【shū】《岩石堡风景【jǐng】》中【zhōng】，门罗【luó】将【jiāng】苏【sū】格兰的祖辈【bèi】们作为一串主要人物，通【tōng】过遗留的日记、书信再加上【shàng】自己【jǐ】的想象【xiàng】，完成了一部家族史作品【pǐn】。这不仅追溯了新大陆文化史与【yǔ】家族【zú】遗传的脉络，也呈现了艾丽丝·门罗小【xiǎo】说中的隐【yǐn】性基因。当时我们曾为【wéi】此【cǐ】刊发【fā】书【shū】评，现将旧文重发，纪念这【zhè】位离开【kāi】我们的作家。
撰文｜宫照华
《岩石堡【bǎo】风景【jǐng】》，[加] 艾丽丝·门罗著，王芫译，译林出版社，2018年【nián】3月【yuè】。
艾丽丝·门罗的家族起源
能【néng】提【tí】供给门罗撰【zhuàn】写《岩石堡风景》的资料并不多。为了查【chá】找【zhǎo】资料，她【tā】跑回苏【sū】格兰住了【le】几个月，在公共图【tú】书馆的【de】地方【fāng】志中查找“莱德【dé】劳们”的【de】信息。但最后【hòu】呈现在书中能称为准确【què】一手资料的【de】东西，也只有几【jǐ】块埃特里【lǐ】克【kè】的墓碑、沃尔特的航海日记和书信，以及老詹姆斯曾在美【měi】国报纸上发表过【guò】的【de】几篇文章。
门【mén】罗找到的最【zuì】早祖先名为威廉【lián】·莱【lái】德劳，他出生于17世纪末，人称“威尔·奥【ào】法普”。遥远的【de】时光让这位祖【zǔ】先的经【jīng】历充满【mǎn】神秘，墓碑【bēi】铭文【wén】“他以【yǐ】善于奔跑，身手敏捷【jié】，体魄健壮著称，当代无【wú】出【chū】其右”让门罗在这位苏格兰牧羊人身上赋予了浪漫的幻【huàn】想，再加上这句【jù】铭文本身就是威廉【lián】的作家【jiā】外孙写下的，二者合一【yī】，使得这【zhè】个人成为了“可以【yǐ】算是【shì】不列【liè】颠群岛上最【zuì】后一个创造了【le】神话的普通人”。
这【zhè】种情绪【xù】渐渐变成一种史诗情结，门罗【luó】没有按照资【zī】料【liào】和事实塑造一【yī】批【pī】有板有眼的苏格兰小人【rén】物【wù】，而是【shì】把他【tā】们的生命【mìng】放置在从苏格兰迁徙至北【běi】美新大陆【lù】的历史【shǐ】背景【jǐng】中，并且通过幻想让那些消失在残章中的【de】祖【zǔ】辈经历具【jù】有丰富的故事【shì】性。“书中那也许【xǔ】可以【yǐ】被称为家族历【lì】史【shǐ】的部分虽然被扩张为小说，但又【yòu】始终待在历史叙事【shì】的框架之内。经【jīng】过【guò】如【rú】此这般的发【fā】展之后，两股溪流【liú】靠得【dé】越来越近，最终似乎汇入了同一河床之中【zhōng】。”门罗在序言中写道。
十九世纪的苏格兰：《爱丁堡【bǎo】城【chéng】堡与洛克湖》，布面【miàn】油画【huà】，1824年。图片来源于【yú】南京博物馆【guǎn】“浪漫苏【sū】格兰·诗【shī】意江南”展览。
第一【yī】部分“穷乡僻壤”，门【mén】罗在祖辈们从苏【sū】格兰迁徙到北美的历程耗费较多笔【bǐ】墨。迁徙的故事从9-21停泊在雷【léi】斯【sī】港的一艘客轮上开始。那一天，门罗的【de】曾曾【céng】曾【céng】祖【zǔ】父詹【zhān】姆斯·莱德劳带上儿子安德鲁、沃尔特，长女玛丽等人【rén】开始航行【háng】。旅途并不令人愉快【kuài】，安德鲁【lǔ】的儿子小詹姆【mǔ】斯总是不安分地搞出状况，老詹姆【mǔ】斯则在【zài】甲板【bǎn】上向【xiàng】其他乘客夸口祖先【xiān】在苏格兰【lán】埃特里【lǐ】克山【shān】谷的【de】辉煌【huáng】经历。这场【chǎng】航行，老【lǎo】詹姆斯的儿子，离家出【chū】走【zǒu】的威廉·莱德【dé】劳没有参【cān】加，他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门罗的【de】曾【céng】曾祖父。虽【suī】然我们并不知【zhī】道基【jī】因在漫【màn】长的【de】遗传过程中会携带多少思想的成分，但【dàn】相比船上一行人，门【mén】罗显然从这个离家出走的【de】曾曾祖父身【shēn】上【shàng】继承了更多。
《幸福过了头》，[加] 艾丽丝·门罗著，张小【xiǎo】意【yì】译，译【yì】林【lín】出版社【shè】，2013年11月。
从曾曾祖父继承的自由与叛逆
门罗短篇小说中的【de】人物都集【jí】中于小镇女性，她们【men】卑微，渺小，痛苦地在绞刑架上跳舞，外部生【shēng】活【huó】或不【bú】可抵抗的【de】命运使得她【tā】们在黑暗的【de】挣扎中获【huò】取尽【jìn】可能的【de】自由。无【wú】论如何，门罗【luó】小说中【zhōng】的女【nǚ】性总【zǒng】能把【bǎ】绞刑【xíng】架上的命【mìng】运扭转成自【zì】己的【de】命运，这是门罗【luó】小说中蕴藏的一种魔力【lì】，尽管【guǎn】有时她们【men】的行为看起来有点【diǎn】邪魅。“自【zì】由”是门罗在【zài】文学【xué】中追逐的一个主题，在不同作品中这个【gè】主题变成了不同女性心理成长的【de】过程。
门罗的曾曾祖父威【wēi】廉·莱德劳也是一个富有自由【yóu】基因的人。家【jiā】人们还【hái】待在苏格兰山谷时，他就【jiù】已经【jīng】选择逃离，从家中出走，家族【zú】保守呆滞的气氛【fēn】让他无法忍受。“让威廉【lián】倍感压【yā】力的是家乡人【rén】的贫穷和无知。在他看来【lái】，埃特里克山谷人之【zhī】所以贫穷是因为他们过于【yú】随性【xìng】；他【tā】们【men】不【bú】仅无知【zhī】，而【ér】且【qiě】意识【shí】不到自己的【de】无知。威【wēi】廉是个有【yǒu】现代意识【shí】的人【rén】”。在《岩【yán】石堡风景》中，能很【hěn】明显地感觉到“现代意识【shí】”是门罗希望【wàng】突显【xiǎn】在自己体内的部分，因此她在描写【xiě】的【de】时候在不少【shǎo】祖辈身上赋予了“现代意识【shí】”这个色彩。
《艾【ài】丽丝·门罗【luó】：其人·其【qí】作·其思》，周【zhōu】怡著，花城出【chū】版社，2014年1月。
而在那艘于1818年驶向北美的客轮上【shàng】，老詹姆斯【sī】和【hé】家人们【men】的形象也与【yǔ】“拓荒者”贴切。他【tā】们对新生活抱有毫无【wú】内【nèi】容的【de】期待，如威廉【lián】所言，他们对新的【de】大陆一无所【suǒ】知。书名中的岩石【shí】堡【bǎo】，是【shì】老詹姆斯曾【céng】经带儿子安德鲁去眺望海峡的【de】地【dì】方【fāng】，在巨大的石头【tóu】墙上【shàng】面，老【lǎo】詹姆斯不断给儿子【zǐ】讲【jiǎng】起美国：“那就是美国的【de】海岸。那里是一片乐土，每个【gè】人都有自己的地产，连乞丐都【dōu】坐【zuò】着马车四【sì】处乞【qǐ】讨。”
实际上，那只【zhī】是【shì】苏【sū】格兰的另一座港口【kǒu】。根据【jù】沃尔特的航海记载，在海上颠簸了两个多月【yuè】，一家人才抵达【dá】美国。那【nà】之后，莱德劳们还要重新【xīn】面【miàn】对这个新世界，包括他们【men】的【de】生活习惯、苏格兰口音【yīn】、宗教【jiāo】以及种族问题【tí】。在之后一个“婴儿【ér】失窃”的故事【shì】中【zhōng】，能很明显地感受【shòu】到安德鲁【lǔ】所代表的白人对印第安人【rén】的歧视。不过门罗没有继续对这【zhè】个历史【shǐ】框架【jià】进行更多挖掘【jué】，她的重点一直都是【shì】在框架里生活的人。在这个家族史的片【piàn】段式呈【chéng】现中【zhōng】，门罗【luó】也描写【xiě】了几个女性【xìng】的【de】先祖，她们的经【jīng】历从心理模式上来说几【jǐ】乎【hū】与【yǔ】门罗短篇里寻找【zhǎo】自由【yóu】的【de】现代女性没有什么区别；而家族史中【zhōng】的男性则略有【yǒu】不【bú】同【tóng】。
莱德劳们都有将生活变成故事的欲望
追溯【sù】家族史并【bìng】不【bú】是门【mén】罗【luó】一个人的工作。早在她小时候，爱读书的父亲就写了一本回忆散文《祖父们》记录父辈【bèi】的【de】生活。据【jù】门【mén】罗所说，她的父【fù】亲将一些【xiē】散文发展成了短【duǎn】篇小【xiǎo】说发【fā】表，这大【dà】概是门【mén】罗从父辈那里继【jì】承到的另一个基【jī】因，和在【zài】1861年的客轮上对着陌生乘客聊起祖先生活【huó】的【de】老詹姆斯·莱德【dé】劳一样，莱德劳【láo】家族的【de】人【rén】总有一种把自己生【shēng】活变【biàn】成故事讲【jiǎng】给【gěi】别人听的欲望，门罗【luó】也是如此，只【zhī】是她在《快乐【lè】影子之舞》《逃【táo】离》《我年轻【qīng】时的【de】朋友》等小说中讲的不再是祖母们的【de】故事，而是她记忆里那【nà】些遥远朋友的故事，或【huò】者由自身心灵变【biàn】形而成的现代【dài】女性。
在门罗的【de】其余短篇【piān】中【zhōng】，那【nà】些出现在女性人物【wù】身边的男性与其说【shuō】是【shì】一个独立【lì】的人【rén】物，不【bú】如【rú】说【shuō】是围绕着女性【xìng】人【rén】物【wù】的影子【zǐ】，他们看上去粗鲁、愚昧、蛮横【héng】，并【bìng】且将自己的阴影投射在那【nà】些女人身【shēn】上，形【xíng】成“地【dì】下室【shì】女性”的群像。她并不是一个阿特【tè】伍德那样的女性【xìng】主义作【zuò】者【zhě】，很少将矛盾设置在【zài】男【nán】性和【hé】女性之间，而是将【jiāng】矛盾的发条拧紧后放置在女性人物【wù】的内心。那些小说里更多是一种共性，无论【lùn】是【shì】男读者还是女读者都能在“地【dì】下室女性”中【zhōng】找到共鸣的触点。他们的关系就像物体和影【yǐng】子，无论逃离得多远，总不会彻底分开【kāi】。
在《岩石堡风【fēng】景》这本家族史小说中，在历史资【zī】料之外补充的故事中，门罗延【yán】续【xù】了自己虚构【gòu】的特色。船上【shàng】的【de】戏剧性情节【jiē】和后来玛丽丢失婴儿的经历【lì】基本可以肯定是【shì】门罗的虚构，在这些段落【luò】里，能明显感受到门罗给【gěi】这【zhè】些女性祖先附加的心理活动，她似乎以在场【chǎng】的方式目睹【dǔ】了一切，并把【bǎ】每种心理变化都描绘出来。而短【duǎn】篇《逃离》《你以为你是谁？》中的几【jǐ】个男性，都【dōu】更【gèng】像是【shì】会动的雕像，门罗极少【shǎo】和他们【men】的心理产生交流，她只是描写【xiě】他们的【de】动作、话【huà】语、行为。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种对比【bǐ】下，即【jí】使她【tā】写下的【de】是一本家族史小【xiǎo】说，一【yī】本男性【xìng】必然留下更多痕【hén】迹【jì】的【de】历史资料，但在全书的前半【bàn】部分【fèn】中，故事【shì】性最丰富的人物还【hái】是角落里【lǐ】的女性【xìng】。后半部分讲述【shù】自己童年经历的时候，这个风【fēng】格更是【shì】显露【lù】无【wú】疑【yí】。
《你【nǐ】以为【wéi】你是谁？》，[加] 艾【ài】丽丝·门罗著，邓若虚译，译林出【chū】版社，2018年3月。
“将自己的生活变【biàn】成故事并且讲给【gěi】别【bié】人听【tīng】的欲望”，这是门罗从莱德劳祖先们继承到的基因血液。她【tā】是个会发出自己声音的人，她的声音【yīn】就是【shì】故事本身【shēn】。这【zhè】种讲述的欲望【wàng】包裹着门罗，让她把自己的【de】心灵融合在人物的心理活【huó】动【dòng】中，而选【xuǎn】择女【nǚ】性人物便成为【wéi】最恰【qià】当也最自然【rán】的【de】形式。
至于男性、祖辈、家族历史，门【mén】罗则【zé】选择了【le】静观。我们可【kě】以想象门罗在【zài】面对一块块墓【mù】碑【bēi】时，内【nèi】心熟悉又陌生的【de】感觉；即使有【yǒu】大【dà】量【liàng】的文【wén】字资料【liào】，她也【yě】不能更深地理【lǐ】解他们，而玛丽等人却立刻引起【qǐ】了她的共鸣。
在第一部的最后，门罗写【xiě】道：“我【wǒ】以为这【zhè】样的场景是一个【gè】完美【měi】的【de】收【shōu】束：两位老人【rén】坐在木头椅子【zǐ】上，头顶上是【shì】曾经为祖【zǔ】辈们遮【zhē】过风挡【dǎng】过雨的大树。一个小男孩，充【chōng】满好奇但又不敢靠得太近【jìn】，远远【yuǎn】地听【tīng】老人们用他们的童年【nián】方【fāng】言【yán】聊了整整一个下午。老人们在长大成人后抛弃了【le】自己的【de】语言，于是他们的后代再【zài】也无法懂【dǒng】得他们。”
这是【shì】门【mén】罗与【yǔ】祖辈【bèi】们的关系【xì】，也【yě】是她与这个绵延于历史【shǐ】中的世界的【de】关系。她的文学语言【yán】不再去涉足【zú】她理解之外的东西，唯有她自己【jǐ】的影子，在人物【wù】的散射中变形【xíng】，一圈圈跳舞。
作者/宫照华
编辑/张畅 西西
导语部分短讯作者/申璐
校对/刘军
标签： #洛克王国魔法日志bug